德國的高速公路不僅僅是高速公路,它是一個神話。因為很多路段完全沒有限制,想開多快全憑司機的勇氣和座駕的性能。(Sean Gallup/Getty Images)
文/吳茵
啥?每小時150公里、93邁還不算飆車?那你一定是飆車一族了!錯,在德國的高速公路上,我通常是屬於甲殼蟲一族,「穩當」是我開車的座右銘,但在法蘭克福附近的一段路,我經常不由自主就開到150公里了。只要看看這段路甚麼樣,再看看德國人開車啥風範,就知道為甚麼如此高速仍然是「甲殼蟲」。
從南邊曼海姆到法蘭克福,或者從西邊的威斯巴登往東行駛,都有大段筆直的高速公路,在這裡,開車人可以體驗到不折不扣的「德國公路神話」——不限速。
我第一次從威斯巴登開到法蘭克福時,就被這段路震撼到了:道路質量就不用說了,緊急情況下都是可以讓飛機迫降的。我想說的是那四個車道。
我在最右邊的車道,是四個車道中最慢的,我左邊車道的車如同淑女一般優雅地超過我;再過去一個車道的車則好像上班族在衝向前;最左邊的,則似短跑運動員一樣 風馳電掣地呼嘯而過。相比之下,我覺得自己就是一隻蝸牛在爬行,然而當我將目光投向速度表時,我被嚇到了:120公里!
每小時120公里的蝸牛,如果想提升到旁邊的甲殼蟲的行列,那就得點點油門,這表針馬上就奔150公里去了。只不過夾在這狂奔的車流中,一點都感覺不到自己的速度。那最左道的豈不得200公里了?我心裡琢磨著,這個數字想想都讓人心驚膽戰。
速度快是否事故多?非也,德國交通事故並不多,而且事故率也沒有跟著速度同步上漲。據我的觀察,這和德國開車的習慣很有關係,那就是兩個字:規矩。
比如在高速公路上從來不右邊超車,開得慢的人自動換到右邊的慢車道上去,而且換道都會打燈,遇到有人想加進來,其他人都會禮讓。好吧,你可能遇到過各色的德國人,他就是堂而皇之地從右邊超車,他就是不讓你加進來,讓你開到了上道車道的盡頭了都還沒能換成道。
趕快瞥一眼那車牌,八成是外國車,或者即使是德國車牌,司機也是外國人。開玩笑呢,咱也是外國人啊,而且咱的國人頭腦尤其靈活,這些年咱不也被德國人熏陶得「規矩」了?
德國人當然也有開車不規矩的,不過要碰到這樣的人,大概需要中彩的運氣。
這「規矩」二字不得了,在120到200公里時速時,十分之一秒都有可能決定生死,如果你作為司機不能完完全全信任這巨大車流中的每一位司機,你就無法放心大膽地保持這個速度。
但是現在你知道,如果右前面的車不打左燈,他就不會換到你的道上,你就可以閉著眼睛超車,當然你還得稍微睜開一條縫看著前方的車道。
而且你還知道,你往右邊換道的時候,只要你旁邊沒有車,你就可以甚麼都不想就過去,因為你知道在那條道上開的車,都是比你慢的,沒有人會在那個車道上超車。
所以在德國的高速公路上開車,變成了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,甚至比在城裡開車都更不費腦子,你所需要應付的問題就只有一個:速度。
這麼多年在德國生活,幾乎把高速公路上的這一切看成了理所當然,踏出德國的國門,才知道開快車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,而是「團體作業」。
前年我們全家去美國西部旅遊,開車一個城市一個城市走過來,最大的感慨就是:這高速路開起來怎麼比蝸牛還慢?這美國「蝸牛車」怎麼占著左道就是不讓開呢?換道咋不打燈呢?怎麼就這麼不想著其他的開車人呢?
其實說人家蝸牛有些過,畢竟65邁,105公里一小時呢。只能說我們的抱怨已經不知不覺有些德國味道了。
我拿德國駕照十幾年,居然一到美國就實現了一個「零的突破」:右道超車。而且一天之內兩次,一舉創下了我的開車史上的「單項第一」。
實在不怪我啊,兩個車道的高速路,前面一輛美國車就在左道上悠閒地開,無論我如何從後面逼近,如何往左打燈,人家就是如同泰山般巋然不動。我只好從右邊超過去了。
第一次幹這事,居然膽膽突突的,有種輕微犯罪感。和前面司機平行時,不滿的眼神拋過去,人家山姆大叔用一雙無辜的大眼睛和我短暫對視了一下。得,權當是美國文化吧,認了!
這個地方,當然也不敢開快車了,你從右邊超車,當然會擔心,左邊的老哥會不會不打燈地就換到右道上?這一念之間,腳就已經在往剎車那個方向落了。
美國是大洋彼岸了,不一樣就不一樣吧,同一個大陸上的希臘竟然也是天壤之別。
去年夏天我們全家去希臘一個甚麼島度假。一下飛機就租了輛車直奔海邊的旅館。剛上路我們就開始了「鷹式搜索」,四個人八隻眼睛眼觀六路找路邊的限速牌。德國來的,就是規矩啊,不想破了人家的規矩不是?
這希臘人也絕了,我們開出去10分鐘,居然一個牌子也沒有看到。那就隨大流吧,99%的情況下,這是個放諸四海皆准的辦法,一來當地人知道限速是多少,二來如果超速,那被照下來的就是你前面的那輛車。
可是老問題又來了,這裡的車比美國的還「蝸牛」,筆直寬敞的公路,大家卻都是時速60公里!當然這不是高速公路,而是一條高速路,在德國這樣的路限速100公里。
正在老公發牢騷的時候,一輛車從我們後面疾馳而過,老公頓時精神一振,一踩油門就從蝸牛隊伍裡衝出來了,跟著那輛快車趕奔前方。還是那句話,如果前面有照相機,照的也不是我們啊,怕啥?
開著開著,發現點門道,前面那輛車精準地保持在100公里的時速上,這正是德國人開高速路的習慣。
往前眺望一下,希臘車牌,車挺新,好像是租來的,後備箱裡如冰山一角般露出幾件行李。兩個小孩子坐在後座上,看來也是旅遊者。再一細看,兩個孩子似乎是棕色頭髮,這樣的孩子德國滿大街都是,莫不是遇到「開車同胞」了?
慢慢的似乎摸到了點門道,為甚麼希臘車這麼「蝸牛」?一來是路不好,頗有些顛簸,二來是這裡的人開車比美國人更沒有規矩,大概人人開車都提防著不知道甚麼時候哪輛車就會做出甚麼事情來,當然不能快。
說句題外話,希臘人和德國人處事方式如此不一樣,到了債務危機的談判桌上,不打起來才怪!
一個星期後,當我們重新回到德國,坐到自己的車裡,奔馳在德國車的洪流中時,居然頗有些感慨。
時速150公里不算飆車,那是因為德國人有規矩,而規矩的背後是「為他人著想」這個已經成為習慣的開車模式。在那樣的速度下可以相信別人,就好像是間接地把命交到了別人的手裡。如果無規矩,無信任,那就還是得悠著點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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